杂食人,洁癖慎关。冷cp爱好者,墙头巨多。会随意推荐我觉得好的文图即使我根本不认识这个角色/这对cp。

【晏周】弥诺陶诺斯的迷宫

Day One    round 1

  晏明修睁开眼。

  不知为何,他觉得眼眶有些干涩。他伸手揉了揉,坐起身看了眼墙上的钟。

  才六点零三。今天好像醒得有些早了。

  不过也难怪。这几天没有周翔在旁边,他有点寝食难安。前两天周翔挂了他电话,打断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他整个人都心烦意乱的。

  他洗漱好,拿出冰箱里还剩的两片面包,煎了个蛋做成三明治。他想起来家里没有火腿了,决定待会儿去超市买一块。

  吃早餐的时候晏明绪给他打了一通电话,他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六点半,不知道他哥这么早找他干什么。晏明绪找他确认调用直升机的事,并且问他借这个有什么用。晏明修敷衍着回答了两句挂了电话。

  他本来想给好不容易联系上的、在周翔的剧组外接应的负责人联系一下,但是毕竟时间还不到七点,人家可能还没上班,所以他先拿了钥匙,下楼去超市里添置物品。

  他在超市里买了两双厚袜子,一条围巾,一瓶花露水,一袋吐司,两盒一升装的牛奶,然后才绕到冷藏区选火腿。摆在最上面的火腿包装破了一道口子,晏明修皱皱眉,拿了下面的一个。

  从超市结账回来,已经到了小区门口,晏明修忽然想起家里没有酱油了。好在小区门口有一个便利店售卖酱油。他来到柜台前,敲了敲展示柜的玻璃。守着便利店的老爷子正在听天气预报,没有听到,晏明修不得不出声叫了他一下,老爷子才慢悠悠转头,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买什么啊小伙子?”

  “请帮我拿一瓶生抽酱油。”

  老爷子点点头,慢悠悠地朝着后面柜台晃过去了。天气预报员已经说完“我国西南、华北地区局部有雨,广西全境持续有大到暴雨,二十四小时内气温将继续降低4°C~7°C”,开始转到自动播放各地天气界面了,老爷子才又从后面踱出来,拿袋子装好酱油,递给晏明修,不忘附送一句“今天要下雨,出门记得带伞”。晏明修付完钱,抬头看看天色昏暗,于是急匆匆地回了单元楼。

  到家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看看时间已经八点,晏明修实在忍不住,给那边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对面的信号着实不太好,断断续续的,背景的杂音和电流的杂音混在一起,让他非常勉强地听见了对面在说什么:“他们进山第四天啦,等……出来拿补给还要可能……星期左右……什么?没听见?……一两个星……对,是。现在外……下雨,而且听当地人……这雨每年都有,断断续续还要下两三天……来吧……什么?……哦,让您等雨停了再……唉,好吧,行……有平地有平地……能停直升机,够大……那我明天去接您。”

  晏明修挂了电话,不知为何,更加心烦意乱。他去卫生间又洗了一把脸,开始了上午的工作。

  中午十一点半,外面突然打了个响雷。晏明修考虑到安全问题,长话短说,结束了视频会议。然后他关上电脑,开始思考今天中午吃什么。

  过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晏明修看了看屏幕,是那个负责人。他接起电话,嘈杂的声音顿时涌入安静的房间:“晏老板!……泥石流!是泥石流!晏……听得到吗?现在我们剧组全在山里!……他们可能出事……喂?晏老板?周翔他们可能出事了!”

  晏明修呼吸都被攥紧了,他想起今天西南大山那边确实预报有雨,但没想到能造成泥石流……周翔怎么样?周翔不能有事!

  他慌忙地要拿出手机订机票要飞过去,却发现因为恶劣天气,最近的航班全部延迟。他深呼吸了一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还是买了一张延迟的机票。

  晏明修迅速收拾好东西,拿好钥匙带好伞,转身出门开车,直奔机场。机场离这个老小区很远,所幸外面下大雨,他又刻意避开易堵车路段,一路非常顺畅地开到了机场旁停车位。即使如此,到达航站楼后他还是足足等了两个小时,航班才起飞。这一飞又是两个多小时,到广西的机场时,已经是将近五点。

  这五个小时几乎把晏明修的心拧变形了,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此刻却祈求随便哪路神佛保佑,保佑周翔不要出事。

  他刚一开机,就立马给晏明绪打电话,要求提前调用当地准备好的直升机。晏明绪很奇怪,但还是为他安排好。晏明修把负责人此前发给他的定位给飞行员看,飞行员皱了皱眉:“这地方太偏远了,而且刚刚有地质灾害播报,按理来讲是很危险的。”

  “请您一定快一点。”

  飞行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通了仪器。

  晏明修坐着,默默地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太阳在一天的末尾短暂地冒了个头,昏暗无力地向众生散播他光芒的余烬。

  他看着近处苍茫的大山和幽暗的大山深处,内心不知为何生出一种恐慌,那恐慌几乎要把他吞噬。

  

Day One    round 2

  

  晏明修睁开眼。

  昨晚他到那个小村庄前,天又下起了暴雨,幸好离目的地不远,直升机安全降落在了村庄外山头的高地上。这种情况也没法找人了,于是晏明修只好暂时修整一晚。民居的被褥寒冷而潮湿,鼻腔里发霉的味道萦绕不去。

  但是现在这些都消失了。床铺温暖而干燥,暴雨的噪音无影无踪。他撑起上半身,愕然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卧室。

  这里是……周翔家?

  怎么回事?

  他抓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八月十三号06:04……可是昨天就应该是八月十三!

  他翻身下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也显示着八月十三;他冲进厨房打开冰箱,昨天他煎掉的那个蛋还完完整整摆在蛋盒里原来的地方,吃了的两片面包仍然被封在袋子里。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昨天发生的一切,或者说,他认为的“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吗?

  那么真实的感觉和记忆,是梦?

  晏明修想起自己的惊慌失措,内心却奇异地暂时安定下来。

  是梦就好。如果周翔出事只是一场噩梦,那就太好了。他不敢想如果这事变成真的,他会怎么办。

  他按部就班地洗漱完,犹豫了一下,没有用面包煎蛋对付过去,而是下楼去楼下早餐店吃早餐。

  坐在早餐店的座位上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晏明修摸出来,是晏明绪的电话。

  他下意识看了看时间,06:30分。和梦中一样的时间。他哥找他干什么?不会也是说直升机的事吧?

  晏明绪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事情已经给你办好了。不过,你借调直升机干什么?”

  和梦中的话一模一样。

  晏明修一阵心悸,手一抖按掉了电话。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做梦,他不应该会梦到今天的对话。

  难道是……预知梦一类的东西?

  他猛地站起来,对服务员说了声“结账,我不吃了”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熟悉他哥的语气,潜意识里也有可能猜到他哥找他干什么。所以有可能会巧合地梦到他说的话。但是如果小概率意外事件也重合了……他需要验证一下!

  超市刚刚开门,还没多少人。晏明修直奔冷藏肉类区,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的那块火腿。他拉开柜门,慢慢地把它翻过来。

  一道极其眼熟的划痕静静地待在它本来在的地方。

  晏明修止不住地颤抖。他昨天晚上怎么可能梦到今天的火腿上有划痕!怎么可能!

  除非,他真的做梦预知到了今天的事情。

  这件事情成真了,那其他事情呢?

  晏明修立刻联系那个负责人,说今天就要到,然后转头给他哥打电话要今天调直升机。

  晏明绪不解:“怎么突然要这么急?”

  晏明修急匆匆地道:“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他立刻买了最近一班飞广西的机票,没有耽误一秒钟,开车,到机场,登机,一气呵成。现在还是上午,甚至是早晨,还没有下雨,航班不会延误。到达广西那边机场的时候,时间甚至不到十点。

  他这才想起来没向公司请假。只是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直升机起飞的地方附近有淅沥的小雨,不过不影响它轰然起飞。但是越往山里走,雨越大,如果直升机再深入,就有危险了。

  驾驶员劝道:“这里是迎风坡,越往山里雨越大,不如回去等等吧。”

  晏明修恨不得立马冲到山里去,但是理智上也明白,驾驶员是对的,挣扎了好半天,才颓然吐气:“……那就,听你的,等下午停了雨再来。”

  “这雨一两天内恐怕停不了。”

  “不,”晏明修手心冒汗,“今天下午一定会停。”

  直升机飞回山外的一个补给站加油。十一点四十几分的时候,大山那一边突然有沉闷的响声传来。

  驾驶员脸色变了:“是泥石流!”

  晏明修霍然站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拳头在身侧攥紧,喉咙想要发出点什么声音来,却迟迟没有动静。

  驾驶员严肃地看着:“这种情况去不了了,我马上掉头飞回。”

  晏明修只挤出了一个“不”字,就再也没能说出话来。

  驾驶员摇动操纵杆,直升机转了一个圈。

  下午三点过雨停了,他半是强迫地让驾驶员趁着停雨的间隙出发去小村庄。期间他打了电话问负责人周翔一行人出了小村庄是朝哪个方向走的,拍纪录片的部落又大概在什么地方。直升机没有在小村庄降落,而是直接朝地图上部落的方向沿途压低高度仔细寻找。

  出发前驾驶员就警告过他,地面被树冠挡住,根本看不到人,但他不信邪,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所以他果真只看到一片连绵的树,看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

  傍晚又有了下雨的迹象,于是驾驶员强行把他载回了村庄。他和负责人见了一面,就又住在了昨天——上一个今天住的民居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干脆披衣起身,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发呆。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前骤然一黑——

  

Day One  round 3

  晏明修睁开眼。

  他惊惧地喘息着,猛地坐起环顾四周,然后经历了更大的惊吓。

  他的意识里,上一秒还坐在民居,下一秒却从周翔家的床上坐了起来。

  同样的时间,以和前两天同样的姿势。

  晏明修打了个寒噤。这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事。他好像陷入了一个循环,从他从床上坐起来开始,一直到半夜结束,他好像在重复地过着八月十三这一天。像莫比乌斯环,或者无尽的走廊,推开每一扇门,门后都是八月十三日。

  他立刻拿出电脑,搜索“在一天里循环”、“重复过同一天”等等内容。然而搜出来的都只是类似有人在博客里说“希望永远都过今天”之类毫无价值的话。他反复更换关键词,终于搜到了一部叫“土拨鼠之日”的电影。他对这部电影有一点点印象,以前听人讨论过,但现在网页上只有几行简介,下载链接和海报都失效了。简介上也只说了男主角陷入了同一天的循环,最后和女主共赴巫山,成功打破了循环进入第二天。

  ……所以,破除诅咒的方法就是找到周翔跟他上床?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荒谬的事吗?

  而且,就算这个方法可行,又该怎么找到周翔呢?

  

Day One  Round 8

  

  通过种种尝试,晏明修知道了他不可能在六点零三之前醒过来。因此之后的事情他已经可以驾轻就熟地安排,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赶到广西。然而他可以把所有时间压到极限,却无法左右天气。雨改什么时候下就什么时候下,阻挡他寻找周翔的脚步,然后胡作非为地造成一场泥石流。泥石流。想到这个他的呼吸都被攥紧了。如果周翔真的出了什么事——

  不,不行,周翔绝对不能出事。晏明修下意识地在脑海里否定了这个可能。

  如果雨是阻碍的话……不知道人工驱散降雨行不行得通?

  明天……下一个今天再试试吧。

  

Day One  round  20

  晏明修颓然地靠在床头。

  毫无进展的十几天让他的心情越发暴躁。他开始思考一直死磕着周翔那边到底是不是对的。毕竟,那个电影在非常明显地胡说八道……可是除了这个突破口,又还能怎么做呢?

  他决定停下来,今天先不去做徒劳无功的搜救——反正第二天进度会被重置。

  他回到自己家,从酒柜里拿了几瓶酒出来。

  他早已下定决心不碰这个东西了。正是那晚他喝醉后失言叫出了汪雨冬的名字,才导致周翔和他反目。但是他现在真的需要用酒来好好舒缓一下自己的神经……麻痹一下自己的神经。

  他洗了个玻璃杯,倒上醒好的酒,然后把自己灌了个烂醉。

  

Day One  round 35

  

  他受不了了,日复一日的焦灼压垮了他的情绪,他想抱着人倾诉,他想把一切都坦诚,他想埋在一个人的肩上大哭一场,然后靠着温暖的躯体沉沉入睡。他知道从前周翔会无条件地哄着他、安慰他,搂着他,把自己的身体全部交给他。但是他亲手把那样的周翔弄丢了,现在他连周翔的人都弄丢了。

  他要怎么把他找回来?

  晏明修的情绪过于暴躁,以至于给他打电话过来的晏明绪也觉察到了。通话那头晏明绪的声音严肃起来:“明修,你不对劲。你怎么了?”

  晏明修握紧手机,声音干哑:“哥……”

  “明修?”

  “……哥,我想过去找你。”

  

Day One  round 52

  

  晏明修本来被晏明绪舒缓下来的情绪再次烦躁了起来。

  在他提供了证据之后,晏明绪相信了他的话,并且着力安抚他,帮他寻找跳出这一天的方法。然而每一天都要向晏明绪解释一遍原委的晏明修却再次被重复的怪圈禁锢住了。他本来是为了找人倾诉重复同一天的机械与焦躁,然而当这种倾诉本身变成了一种机械重复的时候,效用就荡然无存,甚至反过来在他的心火上又添了一把柴。

  更何况,周翔的安危始终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他头顶,压得他呼吸困难、痛苦不堪。他相信周翔一定会没事,但是万一呢?万一……

  他不敢去想这个万一。

  晏明修紧紧地揪住头发,抱着头靠墙滑坐了下去。

  

Day One  round 69

  

  他已经有将近三个月没有见到周翔了。

  蚀骨的思念无时无刻不缠绕着他,周翔的安危不知折磨着他,让他后悔,让他揪心,让他痛得恨不得把心脏挖出来。每当他夜晚闭上眼睛,周翔恬静的睡颜便浮现出来。那个形象安静地卧在他的意识里,有时朝他的方向挪近一点。他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平稳、安宁,像他嘴角的微笑。

  他看过了太多次周翔的微笑,在一起打游戏排位时赢了他会微笑;问他今晚要吃什么他会微笑;发工资了,他微笑的弧度要大一些;蔡威送了些什么东西,他笑得爽朗热情;剧组成员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他笑得温柔;而他最让人惊心动魄的笑,是早晨醒来,半睁着眼睛,笑着在他唇角轻轻印一个早安吻。

  真是奇怪,现在他回忆得这么清晰,记得这么清楚,当时为什么注意不到呢。

  周翔这样柔软,这样独特,这样温热,周翔从来不像任何一个人,他怎么就只把周翔当成汪雨冬的替身了呢?

  是他有眼无珠,是他目盲心盲,是他一错再错。是他把一片真心肆意糟践,然后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他只希望能够给他一个挽回的机会。

  

Day One  round 97

  

  晏明修再次回到家,喝了一整天的酒。

  晏明绪的电话他也没有接,所以晏明绪赶到后拎着他的领子问他到底在干什么。

  晏明修怔怔地望着他哥,突然从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他慢慢地靠在晏明绪的肩膀上,小声说:“哥,怎么办,我想周翔了。”

  晏明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做声。

  

Day One  round 140

  

  他打开了周翔演过配角的一部电影的碟片,循环播放了一天。

  

Day One  round 183

  

  晏明修站在玻璃窗前。

  如果死亡能够打破循环,纵使他不会到达明天,也不用再重复今天了。

  他打开窗子,闭上眼睛任自己坠落。

  

Day One  round 184

  

  晏明修躺在床上,睁开眼。

  这是弥诺陶诺斯的迷宫。没有出口,永远迷失。

  

Day One  round 208

  

  经历了几百个六点零三分,晏明修决定放松一下,让自己去街上走一走,散散步。

  他走进街角的粥铺,点了一碗粥。

  他还记得他和周翔第一次在床上滚到一起之后,周翔早上起来,点了两份这家粥铺的外卖。他们像一对黏糊糊的情侣一样,面对面坐着吃早餐。

  粥端了上来。按现实时间算,距离他第一次喝粥也有大半年了,这家的味道倒是一点儿没变。

  他边喝粥边回忆,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来着?

  周翔接到工作通知温柔地和他告别,希望他留下来等着他,而他不久就漠然离开,甚至没有扔掉桌上的快餐盒。

  他吃不下了。他落荒而逃。

  

Day One  round 215

  

  入目到处都是周翔,哪儿都没有周翔。

  

Day One  round 223

  

  他已经断断续续找了200多个今天。周翔还是生死不知。

  好消息是,经过专家观测,周翔他们剧组计划行进的路线离泥石流发生的地方还有小半天的距离。

  这给了他一点安慰。

  

Day One  round 226

  

  其实小半天路程也没有那么远。哪怕偏离了一点,也容易和死神擦肩而过。

  晏明修又失眠了。

  

Day One  round 257

  

  晏明修让他哥给他搞来一小瓶安眠药。

  反正明天重置后对身体又不会有什么影响。晏明修吃得心安理得。

  

Day One  round 296

  

  月光苍白消瘦得像一把利剑上的反光,锋锐得能够切开他的骨骼和内脏。

  晏明修看到,他的血在月光下乱糟糟地流淌,黑色的,带着发酵的气味,酵母就是他对周翔的执念。

  

Day One  round 324

  

  他在哪儿他在哪儿他在哪儿他在哪儿他在哪儿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晏明修知道这会毫无结果,但他无法放弃每一次的寻找。

  

Day One  round 362

  

  他用刀子割开了手腕。自杀是无效的,所以这只是为了缓解他庞大到无法消解的情绪。

  竟然感觉不到什么痛。

  

Day One  round 407

  

  情绪漫涌上来,将他淹没至顶。

  怎么办,他快要无法呼吸了。

  

Day One  round 418

  

  他像关节生锈的机器人,机械地、僵硬地做着重复的动作,然后脱离躯壳,旁观自己的身体在广西的山林里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和失望。

  

Day One  round 443

  

  晏明修躺在家里的沙发上,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没有接电话。

  于是中午的时候,晏明绪冲进门,把他拉起来,皱着眉看他:“你最近都不对劲。又要调直升机,又做出这副样子,中邪了?不然我找我师父给你看看吧。”

  晏明修慢慢睁眼,困惑道:“……师父?”

  他在脑中翻找了一会儿,想起大哥确实是有个师父的,是个叫寂空的和尚。

  有什么在思绪里一晃而过,他立刻捕捉住。

  如果……如果用科学的、常规的手段无法打破这个诅咒,那么,是否可以寄希望于玄学?

  晏明修颤抖着抓住他大哥的手:“带我去。”

  佛堂里檀香袅袅,奇异地将他的心安稳了下来。他恍恍惚惚地看着四周包围他的高大的面目模糊的佛像,神游了很久,直到一声阿弥陀佛将他惊醒。

  寂空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晏明修呆站着,忘了行礼。

  “施主为情所困,不得解脱。”

  他当然是为情所困。可是,他直觉寂空大师话里还有其它意思。困……不得解脱……难道,寂空知道他的处境?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您说清楚。”

  寂空双手合十,转身离开:“施主若真想要脱离困境,夤夜梦中来找老衲。”

  晏明修还要问什么,几步跟过去,在建筑间绕了几绕,竟然跟丢了。

  晏明绪跟出来拉住他:“既然师父这么说,你就先回去吧,晚上好好睡一觉。”

  晏明修大口喘息着,伸手捂住脸:“我怎么睡得着。”

  

Day One point five  无时间的幕间

  

  他突然出现在自己意识的暗域之中。

  寂空站在他面前,垂目道:“你想见他?”

  晏明修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点头。

  “无论你将会看到什么,无论你将会知道什么真相,你都想见他?”

  晏明修再次点点头。

  寂空诵了一句“阿弥陀佛”,朝他一挥袖,他感觉自己的灵魂瞬间被从身体里抽了出来——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Day One  round 444

  

  晏明修恍恍惚惚,他的灵魂飘荡着,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他飘过人群熙攘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从各种方向穿过他,没有人看得到,没有人感觉得到,也没有人关心。他却不觉得他被世俗抛弃了,而是他抛下了一切的枷锁,只记得唯一执念唯一牵挂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

  他丢下了他所有的感官,依靠本能循着冥冥中的方向前进。那一点灵光如同时明时灭的烛火,引着他行路。然而那点启示突然毫无预兆地消失了。他慌乱的睁开眼,幽深黑暗的森林透不下天光,天上也早就没有光,大地被阴云封锁,乌云射出它骤雨的利箭,打穿密密匝匝的树叶的防御,把整片林子搅得泥泞不堪。像沼泽。任何生灵进去都会被吞噬。没有一个能够幸免。会被消化到只剩白骨才吐出。

  雨触不到他,但他的灵魂已经被冷雨浸透,每一丝寒意都渗进骨缝,然后突然生出尖刺,扎穿内脏和皮毛骨肉。这驱使着他在这片森林里四处乱撞着,唯有见到他要找之物才能得以消解。

  他毫无头绪地寻觅着,直到与另一个人相撞。那并不能称为相撞,因为那人仍然直接穿过了他,但晏明修却感觉到自己灵魂的剧烈震颤,就好像他渴求了他成千上万年。

  他脱口而出:“周翔!”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记忆碎片涌入他的脑海。周翔侧过脸来嘴角的弧度,周翔伸懒腰时腰窝的弧度,两人肢体交缠时炽烈的情欲,周翔的笑,周翔的叹息,周翔的眼泪,周翔的背影。背影,背影,背影。他被永远困在这一天,一次又一次地遭受爱人不知生死的折磨,几百个漫长的同一天让他逐渐崩溃,他使尽浑身解数却无法见到自己的爱人哪怕一眼。

  现在他终于见到了。

  但是周翔没有听到,他继续茫然地无措地绕着圈子。晏明修唤他,叫他,附耳低语,他通通听不到。晏明修要拉他,但灵魂触碰不到实体,他的指尖穿过他的手臂,周翔仍然没有停下,歪歪斜斜地往前走着。他继续穿行在暴雨中的丛林里,衣服被尖利的枝叶挂得破破烂烂,他的身后跟着一抹游魂,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语调被泪水梗塞,泣不成声地弯着腰,低下头,似乎在祈求他看他一眼。

  然而周翔仍然向前走着。

  晏明修看到了前方的那片断崖。他疯了一样冲上去要拉住周翔,他抱住周翔的腰,扯住周翔的手臂,绊住周翔的腿。指尖只有一次又一次的落空,温度一次又一次地消失。他绝望地嚎叫,他在周翔踏空前最后一秒抓住了他的手——

  指尖交错。明明他才是灵魂,反而是周翔,轻飘得像一握沙,没来得及合拢手指就被风卷着坠落了。

  晏明修跪在崖边,已经彻底无法说出一句话来。他的世界随着那消逝的指尖的温度开始在寂静中崩解,天空破碎成无光的深渊,大地在塌陷,周围的一切都在震颤。树木倾倒,岩石断裂,雨水倒飞,他周围的一切都崩塌消失,而他无知无觉跪在黑暗中,直到绝对的黑暗彻底将一切都吞噬。

  

Day Two

  

  晏明修睁开眼睛。

  他费力地动了动身体。歪斜的姿势让他浑身酸痛,但他还是挣扎着,扶着土墙,从房间的角落站了起来。

  屋里的灯不知道是被谁打开了,灯光照亮了床上的那具惨白的、毫无光泽的白骨。

  那是他的周翔。

  晏明修遮住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泣音。

  是他不愿接受周翔死亡的事实,于是在梦里为自己编织了一场循环,重复着周翔死亡那天的一切,直到他接受这个事实,他的世界被打破,才从这场漫长的噩梦中清醒。

  他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在床前跪下。他的指尖颤抖着,慢慢抚摸着冰凉的骨殖。

  门口隐隐约约有人诵了声佛号。

  他慢慢凑过去,在清理过的白骨上印了一个吻。

  从此以后,再不会有自欺欺人,再不会有爱的机会。

  再不会有周翔了。

  他眨眨眼睛,终于落下泪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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